牟春光专栏

　　九月。雨连下多日，墙皮湿漉漉。窗子都钉死了，风吹不进来。

　　狐突两天没吃东西，汗顺着脖子往下淌。他走到窗前，透气。雨淋湿柿子树。一个柿子从枝头掉下来。两个兵士拖着一具尸体从树下走过，把柿子压碎在泥地里。

　　狐突认出那是他的管家，脸上全是血。

　　这是公元前637年，晋怀公姬圉(y ǔ)将狐突困在这里已经两天。今天是期限的最后一天。

　　晋惠公去世，姬圉即位。姬圉最担心重耳回来争权。他下令，跟随重耳逃亡的人都要限期归晋，逾期未归者灭族。狐突的儿子狐毛和狐偃都跟随重耳，待在秦国。但是他拒绝叫他们回来。狐突告诉怀公：“父亲教育儿子忠诚，这是自古以来的制度。臣辅佐君，叛变是大罪。我儿子侍奉重耳多年，我召他们回来就是叫他们叛变。我叫儿子叛变，又怎么辅佐国君？”

　　狐突是姬圉父亲晋惠公的外公，姬圉的祖外公。他在晋国很有威望。晋怀公很气，召他来此，限三天叫儿子回来。

　　兵士开门，晋怀公进来。怀公：“他们回来，免你一死。”

　　武将郤(x ì)芮将书简放在狐突面前。郤芮抓住狐突的手，要他写信。

　　狐突甩开郤芮的手，写下“子无二父，臣无二君”八个字。

　　怀公说：“你不怕死？”

　　狐突说：“我怕的是为子不孝，为臣不忠。死是为臣的常事，有什么怕的？”

　　两个兵士围上来。狐突说：“闷在屋里两天了，让我出去透透气吧。”

　　晋怀公挥挥手。两个兵士押着狐突出屋，走进雨里。灭族已经开始，血水混在雨水中，院子里殷红一片。

　　兵士们把狐突带到集市上。两个兵士拔出剑，狐突把脖子向上伸着。他们将剑交叉架在他脖子上，一抹。血向上喷出，又跟雨水一起落下。狐突的头落在地上。